我二女儿得罕见病退化到不能说话做康复治疗一年花了30多万
年轻的妈妈一边说着,一边掰开小女孩变形、蜷缩的小手,女孩哭喊着,任手掌被强行按向地面。
妍宝10个月左右开始做康复训练,到1岁3个月时确诊为雷特综合征,至今已有五个年头。而我,也从心急如焚,变得可以坦然地去面对这一切。今年6月,我甚至中断了妍宝在康复机构的训练。
我叫王静,出生于1990年,陕西渭南人。我的家在农村,家中还有一个弟弟。贫瘠的留守家庭让我过早独立,也养成了自卑、敏感的性格。
有一年,下了半个多月的雨,家里的房子塌了,当时爸、妈在煤矿打工,就把弟弟接到身边,奶奶半身不遂,就由几个姑姑轮流照顾,于是我就跟着奶奶,她到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。
有一次和妈妈顶嘴吵架,我就说你老了我就不管你,当时妈妈回怼我—就算要饭也不上你家门口,也要绕过去。虽然后来我们母女关系很好,但这件事至今让我追悔莫及,成了没有办法弥补的痛。
2010年高中毕业后,我在西安读了三年技校。除了第一年,后两年再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。因为成绩优异,学校免除了两年学费,而生活费是靠打工攒下的。
当时,我在西安一家医药企业实习。有一天和师傅逛街,我想给妈妈买双鞋子,结果接到电话说爸爸和妈妈骑车摔着了,已经送到医院。这一天是2013年6月30日。
天擦黑我就赶到了家,一眼看到门口摆放的凳子(妈妈走了),我心里就“咯噔”一下,就在那一刻,觉得天都塌了。
之后,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,不能接受一个好端端的人,怎么就突然再也不见了,晚上总是梦到和弟弟找妈妈。
那段时间,我神情恍惚,甚至一个人喃喃自语。当时的男友,后来的老公一直给我宽心。
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,那时他对我很好,尤其是妈妈意外亡故后。第二年我就结婚了,只有爸爸送嫁。
结婚时我什么也没要。别人结婚要房要车,可我觉得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,从没想过感情会败给现实。
2016年,我的大女儿睿睿出生了,孩子刚满月,爸爸却病倒了,在县城住院2个月检查无果后只好转院到西安,结果一住就是整年。
住院期间,爸爸吃了很多苦。腿上的毛细血管破裂造成感染,治疗时将腿部肌肉剥开,剔除坏死的部分,刮完又缝上。直到2018年才稍微好一点,但从此成了残疾人,走几米的路,就需要好几分钟。
怀孕后我眩晕得厉害,时常止不住地呕吐。跑到西安看病,结果医生的话给我当头一棒。
医生说想治病就不能要孩子,要孩子就不要治病。但我想要这一个孩子,并做了一次理疗。因为担心仪器对胎儿有伤害,所以做完一次就回县城了。
回家后,我找到那个建议我去西安看病的大夫,买了一贴膏药,花了800多元。
孩子出生后只有五斤,不吃不喝,眼睛也不睁,完全不是我大女儿出生时的那种正常状态。
我们在新生儿科做了全方位的检查,当时除了基因一项未做,其他未发现异常。可就因为这一项未做,让未来的确诊之路多了些曲折。
妍宝从出生开始就有睡眠障碍。没睡过整夜的觉,不停哭泣。满月过后就开始断断续续地生病,不是肺炎就是感染。带着她看病,从自己所在的县城到邻近的县城,听说哪个大夫看得好就跑去看。
后来遇到一个大夫,听说看得特别好,我就请他看一下我娃。他让娃站一下,当时妍宝还能站,脚能在地面上踩平,所以当时我就放了心。
那时候我还在药店上班。有一天我的老板提醒我,孩子的手总是蜷缩着,建议我带到西安看一下。
在西安住院检查的七天里,除了脑电图异常外,其他都是正常的,大夫说是发育落后,可以做一下康复治疗。
我以为孩子发育不好是因为吃得不好。因为,我从怀孕到孩子出生,吃得也都不是很好。西安的医疗费用要比县城里高,所以返回家后,我就买了儿童钙等各种促进发育的补品。
可就在往返西安的几天里,孩子又出现了感染。最后在县里一个医生的建议下,只好再次返回西安,这次我们直接去了康复科。
面对妍宝的情况,康复科的副主任说至少要做半年的康复治疗,我们又按照他的建议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。
康复训练没有缓解孩子的症状。刚开始做康复时,孩子能自己翻身,还可以明白简单的意思。有时候,我会对妍宝说,妈妈给你冲奶粉喝,她会有反应,可以抓着奶瓶,还可以用手撕扯东西。
在接下来四个月的康复训练里,我们不仅在医院做,周六、周日还在外面私人机构里做,春节期间就在外面找医院退休的老师做康复。
康复治疗的第四个月,妍宝又一次因为肺炎感染住院,住院的第19天,用了一款最好的消炎药还是不管用,并且开始坐不稳了。
当初孩子出生时,我们没做那项基因检测,一种原因是迫于经济压力,检测费需要8300元,另一方面,我的大女儿是发育正常的孩子,我们自然认为妍宝也不会有问题,所以觉得没必要做。
如今,面对病情的反复,医生建议的基因检测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做了。尽管前期的费用已经花了4万多元,但我们仍旧是从亲朋那里筹借了钱。
我甚至开始病急乱投“医”。听人说,可以请人给孩子“解锁”,但每解一次都是要收费的;又听人说可以给孩子认个干妈干爹,结果四处寻人,也没找到。
直到拿到检测报告,我都没意识到检测医生所说的病情的严重性,依然将希望放在康复治疗上。当时那个实习医生交给我报告时,跟我说娃的手以后都用不了。
检验报告的结果我看不懂,不明白上面写的雷特综合征到底是什么病。医生给做了详细的解释,还说是基因突变导致的。令我彻底陷入绝望的,是医生最后说的话—如果有钱的话就给娃康复,没钱的话就让她吃好、喝好就行。
面对这样的结果,孩子的爸爸想回老家,他说这个病会慢慢的重,不会越来越轻。而我却开始自责。
我自认为没做过一件坏事。之前在药店上班,遇到有的老人来买药缺几块钱的我都自己垫上;有时候还给腿脚不便的老人买菜,我自认是一个善良的人,不明白为什么万分之一概率的病,会让我摊上。
我哭着对孩子的爸爸说,人能挣多少钱?能花多少钱?娃的事是大事。我以后不化妆,不买衣服,不打牌,不乱花钱。人人都为娃活着,能不能听我一次,给孩子做康复治疗。
孩子爸爸的态度让我陷入了抑郁的情绪。但我还是每天带着娃做康复,只是有好几次,我就走在大马路的中间,惹得过路司机破口大骂,而我只想带着孩子一“走”了之。
后来我能走出抑郁,多亏了朋友的劝解。发小知道我的情况后专程跑来看我,指责孩子的爸爸,说我一天到晚一人带孩子,忙起来饭都吃不上一口,有多辛苦。朋友说了以后,他会隔几天从打工的地方回来帮我一下。
那时,妍宝的情况是比较好的,除了听不懂大人说的话,但是运动功能并没有退化,能让人扶着走,能爬,还能站在站立架上。
我开始抱有一线希望,甚至骂自己当初怎么会有那么傻的想法。我就想着以后能弄个绳子,一头绑在我这,一头绑着妍宝,我出门干活就带着她,就这样好好把她养着就行。
那段时间因为劳累,我的眩晕症又犯了,呕吐甚至走不了路。孩子的爸爸在外打工,无奈之下,弟弟赶来帮我。
做康复时,同病相怜的情谊也温暖了我。当时榆林有个阿姨带着孩子也在做康复训练。她的孩子被木头砸到腰,下半身动不了。我带着妍宝,有时候吃不上饭,那位阿姨每次会多做一些,我就在她那里吃完饭后再一起训练。
在一年多的康复治疗中,花费了30多万元。家中能卖的都卖了,能借的亲朋好友都借了一遍。那时,我宁可吃一块钱两个的馍,也要省下钱给娃买一双2400元的康复治疗鞋。
就这样坚持到第二年9月,我们返回了县城。一方面妍宝退化越来越严重。开始退化到不能坐,不能站,说不了话,手的抓握能力也在退化;另一方面,大女儿面临上学。我觉得如果再把姐姐管不好的话,娃就都废了。
回到县城后,我重新找了康复机构。因为疫情,治疗断断续续,但是在家我会每天帮她做。
另一方面,我想试试用中医治疗,没想到这条路行不通。妍宝不能做针灸,会引起睡眠障碍,白天黑夜的不睡,哭闹。原因是大脑异常放电,所以,没有医生敢再给她扎针。
据说美国已经研发出了药品,24斤左右的体重,大约需要260万元,但这种药只是起到缓解、改善作用,没有治愈效果。
现实一次次逼着我面对,眼睁睁看着娃退化,又无能为力。从确诊后到现在康复训练三年多,妍宝的身体机能也退化了三次。手已经变形,无法抓握,脚也在内翻,脊柱侧歪。
明知道做再多的康复治疗,还是会回到原点—阻挡不住退化,但是却不能有一丝松懈。因为我不想让孩子肌肉萎缩。
就想着将来有一天有药了,身体其他各个机能保持得很好的话,是不是就可以用上。如果不做康复治疗,就只能一直躺着,肌肉萎缩得会更厉害。
因为智力的退化,孩子语言功能丧失,想要表达什么,我只能靠猜。如果她哭,我就要在哭声中明白这是饿了,还是大便憋着了。
有时候她睡到半夜猛然哭起来,那是因为做梦了,这时候你怎么哄都是没有用的,快速把她叫醒就没事了。
我给孩子申请了低保,住院治疗可以报销90%的医药费。我们这里有两项补贴政策,其中有针对重度残疾人护理的项目。每月有补助220元。
另一项比较大的费用就是康复工具。进口的站立架要3万多,我只能在网上买国产的,也要2980元;固定脊椎的是2880元,而且这些工具都是定做的,还有鞋子,脚都是取过脚膜的,长大就要更换合适的尺寸。
我在照顾两个孩子的时候,爸爸帮了我很多。他走路不利索,每天还要吃十几种药,只能给妍宝穿衣服,喂个饭。但每次吃饭,爸爸都不让我喂饭,他喂妍宝吃完自己才吃。
害怕我眩晕,晚上爸爸就一直抱着妍宝,就算他自己身体很不舒服了,还是帮我看着。我甚至想,如果爸爸没了,我这孩子该怎么长大。
当时在西安看病时,大女儿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,那年春节把她接到西安,当时她就说爸爸和妈妈一点都不爱她,把她扔在老家。后来任凭怎么说都不去学校了。
我回去给她讲道理,承诺她上幼儿园大班时一定回来照顾她。她会问我,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、妈妈接,为啥你连看都不看我,我只能给她解释妈妈忙着给妹妹做康复。
刚回到县城时,大女儿一开始特别反感我们,干啥事都是对着干,而现在她成了我的小帮手。
有时候我要干个什么活,给她说看好妹妹,她都可以一个人完成;我犯眩晕,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,姐姐就给妍宝穿衣服,换纸尿裤,烫牛奶,喂饭等等。
闲下来的时候,我就给大女儿讲,你看咱们娘仨,妈妈有一块钱绝对自己不花,肯定是留给你和妹妹呢。
我说妈妈啥事都是以你为主,你衣柜里那么多衣服,再看妈妈一件短袖穿了三年,几十块钱买的,还穿着呢。只要牵扯到学习上,只要能对身体好,妈妈就是借钱也会满足你。
我觉得孩子的需要,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。但是,我们娃不会胡要。我是一个以孩子为主的人,用我们陕西话说,就是活娃,你不活娃的话活啥?
我带两个娃出去散步,碰到路边丢弃的瓶子就会捡回来。有一次和娃来回跑了三趟,捡了100多个。事后孩子爸爸阻止,但当我问老大,妈妈带你捡瓶子丢人吗?她说不丢人。我觉得人就要面对现实,咱家环境就这样。
今年6月份开始,我放弃了在县里医疗机构做康复。一直以来除了去医院做康复,在家里我自己也给妍宝做,我甚至觉得在家做可能更好一点。
现在,在给妍宝做康复按摩时,只要她高兴,就会扭动,如果她心情不好,我就哄哄她,让她睡觉,让她玩,或带她出去走走。而且,妍宝的睡眠状态也基本稳定了,一般晚上就醒来一两回。
有网友总想帮我一把,但我不想消费别人的同情。未来我就希望尽能力把老大培养好,起码不要成为别人的负担;把爸爸还有老二照顾好。如果将来有治疗的药,就尽力给娃用药,如果药没研制出来,就让她开开心心,吃好喝好,好好活着。
另外,我希望我们大家都能重视优生优育。我的孩子已经这样了,一个正常的孩子对一个家庭真的是至关重要的。也希望未来雷特综合征能作为产检的项目,能够提前检查出来这个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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